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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2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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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枝背對著她,玻璃窗外的陽光直直地照進來,曬得她腿根發熱,但比不得背後的目光更灼人。

游枝遲緩地轉過身,邱漓江此時已經不在位置上,不被遮擋的邱南溪沖著游枝直直地走了過來。林川和孟晚桃不明所以,只好定在位置上觀望。

邱南溪冷笑:“你還活著呢?”

游枝平靜地和她對視:“真相沒查明,我當然會活著。”

邱南溪立刻打斷她:“真相?真相是什麽,你自己不知道嗎?”

“除了當事人,沒有任何人知道。警察到現在都沒有斷案。”

邱南溪立刻炸了:“你真無恥!七年前就裝聾作啞為那個渣滓洗白,不愧是殺人犯的女兒,顛倒是非的本事誰比得過你?你還有臉說警察不斷案!如果不是你爸還在逃逸!警察會一直抓不了兇手嗎?!”邱南溪猛地提高音量,“——因為殺了人的不是別人!就是他!!!”

餐廳內一片死寂,只有音響裏還放著楊千嬅的深息,正唱道瞞下去永不成罪,似在替她暗諷。音樂鼓點急切,字字動魄驚心。

游枝不用擡眼也能感受到來自林川和孟晚桃的眼神,震驚、探究、疑惑……

“殺人犯的女兒?”孟晚桃敏感地抓住關鍵字眼,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重覆了一遍。

邱南溪不依不饒道:“怎麽,無話可說了?我以為離島後你就該聰明點,躲我們越遠越好,像那個渣滓一樣。竟然還和我哥一起參加節目,往我眼前湊。你為什麽要這麽惡心人呢?”

游枝不自覺地去尋邱漓江,還好,還好他還沒有回來。

她不再和邱南溪糾纏,立刻轉身往門口走。

“想走?”

邱南溪隨手抄起旁邊一桌的葡萄汁,疾步上前用力一揚,深紅色的漿水撲簌簌地蓋滿游枝。她狼狽地怔在原地,眼睫毛被粘稠的液體粘連在了一起,以至於視線是一片殘稔的猩紅。

林川見狀,蹭地站起身,大跨步走過來,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游枝披上。

他皺著眉頭警告地看向邱南溪:“別太過分了!”

分外認真的模樣看上去倒真的有幾分肅穆的冷酷,讓人不敢造次。

邱南溪下意識地要張口辯駁,但在迎上林川的眼神時,突然失語。她定定地看了林川好幾秒,有些結巴地說:“你是……林川。”她說話的語氣忽然不自覺地軟了。林川也不好意思繼續兇神惡煞,放軟了語氣道。

“這位小妹妹,你長得這麽可愛,怎麽舉動這麽潑辣,有話我們好好說不行嗎?”

邱南溪盯著他披給游枝的外套,猝不及防地發問:“你替她出頭,你喜歡她?”

林川被問地登時有些許發懵,邱漓江此時才從洗手間出來,看著對峙的一幕攏起眉頭,他的視線轉了幾轉,同樣落在了披在游枝身上的外套。

他不輕不重地發問:“南溪,如果你再這樣做,下午我就把你送回去。你之後大學也不要考來這邊了。”

邱南溪嘴唇震顫。

“哥,七年前你維護她,七年後你還維護她?我是你妹妹還是那個賤人是你妹妹?!”

她怨毒地瞟了一眼游枝,不管不顧地沖出了餐廳,臨走前稚氣又兇狠地推了一把游枝。邱漓江迅速追了出去,擦過游枝身側時投來一個覆雜的眼神,游枝囁嚅著口型說了句對不起。

鬧劇到了尾聲,游枝把外套脫下來塞回林川手上,低聲說了句謝謝。林川欲言又止,游枝很快攏了攏濕透的發,失魂落魄地推門離開。

不經意重逢以來,她和邱漓江刻意對過去避之不提。現如今以這麽措手不及的方式翻開在青天白日下,還揚著積年的塵埃惹人發嗆。真相未到來之前,多少年都無法讓它褪色。亦沒有一個人能夠得到救贖。

游枝是後來從林川那兒知道,邱漓江約孟晚桃出來是想幫邱南溪打聽大學的情況,因為孟晚桃的父母是大學的教授。那天不歡而散之後,邱南溪就被邱漓江送回了小島。至於邱南溪提到的隱情,林川聰明地沒有深入過問。

游枝以為這段插曲就這麽告一段落,卻不知道這只是事件的前奏。短暫的空白格之後,就是暴雨將至的高潮。

在節目第五期錄制前夕,有一條微博從天而降,粗大的黑體字醒目地寫道:《818那些經年未斷的冷門慘案》。

本來這條微博只是在一些懸疑愛好者的群內小範圍轉發,然而裏面提及到的67432案件裏涉及到的主人公,卻是當下頗有話題流量的《夏日晚航》節目組的兩位嘉賓,游枝和邱漓江。

八卦營銷號轉發之後,這條微博的轉發迅速過萬。#游枝 殺人犯家屬#這條關鍵詞頓時熱搜第一。後面緊跟著其他關鍵詞:#游枝 邱漓江#、#邱漓江受害者家屬#、#夏日晚航作秀#、#67432號案件#都紛紛上了熱搜。

游枝本來平常地刷著微博,卻突然刷到自己的名字,那種猝不及防的驚悚就像是本以為不起眼地走在人潮擁擠的街口,乍一回頭,那些跟在身後的人圍成了一圈,正拿著放大鏡對準自己。陽光聚焦到每一個鏡片上,燃成黑色的火焰。這些火焰把她和人群隔開。他們在隔岸觀火,她在火中被燒蛻了所有遮羞的皮膚,那些想要掩藏的過往赤身裸體地被排隊展覽,肆無忌憚地被嘲諷謾罵。

游枝立刻退出微博當一個縮頭烏龜,遮住自己的雙眼或許就能假裝和黑暗融為一體。但手機像一個抽搐病人一直蹦出消息提示音,即便設置了靜音都能清晰地聽到。註意力不停地被吸引想去看手機來確認事態有沒有擴大,但又因為恐懼怕真的擴大而無力承受,矛盾將游枝拉扯地神經衰弱,她不得不關機來斬斷這種糾結。就在這時,突然一封短信發了進來,發信人是許茹安——

“這個月的檔案我取出來了,老地方見。”

游枝的心咯噔一下,立刻戴緊口罩,在夜色中趕到了咖啡廳。

許茹安坐在角落,褪下了白大褂,穿著一身極為性冷淡的素色套裝,二話不說地把檔案推過來。

游枝打開檔案,抽出了照片。這次的照片數量明顯少很多,游枝沒兩下就看完了,無力地搖頭。

“許醫生,下次還是繼續拜托你了。”

許茹安躊躇片刻,還是開口問道:“你說的失蹤的家人,就是你爸爸?”

游枝楞了一下:“你看到今天微博上的消息了?”

“可能我這麽說有點……”許茹安斟酌語氣,“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還活著呢?那我們再怎麽搜尋屍體也是徒勞無功。”

“他活著怎麽可能不來找我和奶奶?”

“因為……”

“不可能!”游枝面色不佳地打斷許茹安,“他早就死了,不會回來了。他……絕對遇害了。所以我要把他的屍體找出來,不能讓他死後還背著屈辱的罵名。如果一直找不到他的屍體,那就是在七年前的海裏屍骨無存了。”

“好吧……” 許茹安聳聳肩,“不過在此之前,你還是先保重下自己吧。”

游枝自然知道許茹安指的是什麽,她疲憊地按壓太陽穴,假裝若無其事道:“這有什麽,不過是歷史重演罷了。”

許茹安走後,游枝才打開手機,她知道自己逃不了多久。這一會兒關機的功夫手機裏已經多了好幾個未接來電。有秦繆、小美,還有林川。游枝立刻先給秦繆去了電話,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領導。

經過漫長的空白後,電話才被接通,游枝小心翼翼地出聲:“秦總。”

秦繆語氣不善道:“現在趕緊來公司開會,項目組都在為你這件事想公關對策。”

“……我馬上來。”

游枝迅速調整心情,搭上出租往公司趕。看著窗外掠過聲色霓虹,她回憶起那個面對惡言惡語就六神無主的十七歲的自己。而二十四歲的她只擔心能不能保住飯碗,這是她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的根本,也是她把奶奶接過來住的唯一支撐。

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,十代的時候摔跤,還會捂住膝蓋想喊疼,想有人來救。二十代的時候摔跤,只會趕緊爬起來看劣質的高跟鞋跟有沒有斷,畢竟還有坎坷的前路要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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